这些年,“建设榆林的他乡人”、“走出家乡的榆林人”持续走红,而真正的默默耕耘在榆林本土的文化人却似乎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似乎这些文化艺术家们的一切作为一切行事都是应该的不值得瞩目和关注的。
其实,最早唱陕北民歌的一定是陕北人,最早踢腰鼓的注定是地道的陕北人。文化资源的千年累积,陕北文化的经年浸润,一代代文化人踩着祖宗的肩膀登梯而上,稍一脱口就是震撼世界的信天游,旦一舞脚就是惊世骇俗的二人场子,即一出手就是名扬中外的《铜墙铁壁》《平凡的世界》……
塞上大漠,文化底层发酵,碧绿成一汪天蓝草青的森林城市……这个集子里的文化人都是大漠里走出来的,也像从杂粮、粗粮蜕化成“贡米”、“硒米”的陕北小米一样一跃而起超拔大米白面而成为稀缺资源。因为他们从小练就了喝米粥的“肠胃”,不存在不服水土的反胃,反倒知根打底地切近生存地域的情感认同。他们不是为了舞台上炫耀才专门包羊肚子手巾的,他们原本是适应自然的防沙防尘还捎带搽汗才拢在头上的随意自然。他们反穿皮袄只是为了抵御风寒的实用实际,而不是刻意地在舞台上的毛发外露、花哨表演……这一群人才是真正的陕北榆林文化人,他们的目光始终留驻在陕北大地上,他们很早就知道石峁,还毫无疑问地因袭了石峁先人的基因,他们或许就是统万城匈奴的后裔,血液里依然流动着赫连族的雄强、尚武、豪侠。
他们先天的和陕北文化纽接在一起,那些歌唱家,世袭地“前后鼻音不分”其实就是他们爷爷的爷爷遗留给他们的无法祛除而又十分宝贵的陕北方言,他们还严辞拒绝了音乐学院教授假音虚饰的“矫正”。那些舞蹈家,一招一式都是父亲、爷爷“踢场子秧歌”里承袭下来的习惯动作,命定地抗拒西方舶来的街舞、迪斯的“现代嫁接”。那些画师们,多数是从奶奶、外婆的剪刀里读懂了夸张、变形、寓言的后现代意象的再行创作。那些书法家们,在继承先贤的意境里多数还是吸纳了本土碑墓铭刻以及陕北汉画像石的独特技法而再加入自己的创造发挥。那些戏剧家们,要么是以牛玉琴、石光银等现代人作了主角,要么是以余子俊、谭吉璁作了典型。那些作家们,或以一个自身家族故事敷衍了一座县城的故人故事,或以一部榆林的地域变迁追述了历史的根蔓枝孽。还有那些非遗传承人的手艺,更不要说都是他们的祖先千百年来生活实践中总结锤炼出来的绝活遗留给子孙的福荫……
他们是一群精神贵族,他们以榆林历史为视角,以榆林先贤为经纬,抒写着榆林壮美的历史书卷。他们不是资产富有者,但他们始终没有在经济大潮的狂卷中为了金钱丢失自己的灵魂追索。他们都是榆林人,是讲述榆林故事的榆林艺术家。
他们是没有走出榆林又“走出”榆林的榆林人。
当然,他们又都是被讲述者。榆林市档案馆独具慧眼瞅准了这批“文化资源”——“活的艺术档案”。这种有温度有爱心的事业得到了榆林传媒中心的积极呼应,将“活的艺术家”以“活的影像数字方式”记录下来,见诸于媒体,见诸于观众,以期引起人们对艺术的关注,对文化的敬畏。事实正是如此,人们像发现了文化新大陆一样,看到了这些艺术家,看到了这些为榆林文化事业制造文化大餐的我们身边的文化人,反响自然是空前的热烈的。
尔今,榆林市档案馆又将这些数字版的艺术家“档案”以纸质版的形式辑录出版,委实可赞,可叹!